邓绥本来就在犹豫,被刘隆这一否认,于是道:“行吧,不改元了。原先我还想趁着改元,赐民爵,赈济贫弱……”
刘隆连忙道:“这个可以有。这可比名惠而实不至的改元好,说得天花乱坠,不如让贫弱饱餐一顿。”
邓绥闻言,伸手摸了摸刘隆的脑袋,笑道:“你呀你……不知道像谁。”
刘隆问道:“母后,国库里还有粮吗?”刘隆现在就像穷人家的孩子,爸爸妈妈告诉他家里没钱了,要省点花,于是他做什么事情都要问一声有钱没钱。
邓绥笑着点点头,刘隆这才放下心。
改元一事就此作罢,依旧沿用延平年号。刘隆这一举动为后世的历史爱好者和史学家换算公元节省了不少力气,可把他神气坏了,叉会腰。
说不定后世会叫他延平帝呢?当然这只是想想,汉代的皇帝一般叫谥号,什么汉武帝,汉文帝之类的。
邓绥如她所言:赐民爵;赐鳏、寡、孤、独、笃癃贫不能自存者谷,人三斛;贞妇帛,人一匹。5
新的一年……又一次打碎了很多人的期望,以灾异开始。
三月,又出现了日食,虽然只是日偏食,但也给朝廷带来些许震荡。
没过多久,日南郡传来急报,二月时发生地裂,长一百八十二里,广五十六里,世所罕见,而且地裂造成不少百姓伤亡。
朝会上,大臣们就这件事情再次提议改元,仿佛这地裂就是因为不改元造成的。
刘隆对此嗤之以鼻,头铁地绝不改元,谁知这个大臣越说越兴奋,说起来没完没了。
刘隆朗声道:“朕问诸卿苍生疾苦,爱卿回我鬼神之谈。爱卿学的是圣人之道,现在所作所为是什么?”
这人大臣闻言,后背顿生寒意,立刻叩头告罪:“下臣愚昧,但是一腔报国之心。改元求新,历代皆有,臣绝无他意。圣上所言,下臣诚惶诚恐,请圣上恕罪。”
刘隆不置可否,目光扫过殿下坐在席子上的
大臣,说道:“国家蒙灾,百姓困苦,诸卿更要关心百姓疾苦。”
邓绥接着道:“大汉连年水旱,我等君臣正要同心同力同德渡过难关。诸卿,圣上所言极是,国家政事繁多,诸位要将精力多放在政务上。”
朝会散去,刘隆悄悄问了江平那人的名字,准备将他的名字写在屏风上面。
邓绥见刘隆如此讨厌一个人,问他缘故。
刘隆一脸郑重地答道:“我并非讨厌这个人,而是讨厌这类行为。当初王莽身灭,围在他身边要求奉天法古的儒生要占很大的原因。”
“今日因为灾异改了年号,明日又会不会因为灾异改了名字,后日说不定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不问苍生疾苦,反寻鬼神慰藉。长久以往,怕是国家都没了。”
邓绥闻言笑道:“隆儿通透务实。”
刘隆摇摇头说:“这些人纯粹是痛不着身,每日优游读书,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挑出个糟粕,就奉为治国理政的精华,实在是误国怠民,罪大恶极。”
邓绥听到刘隆愤愤的言语忍不住笑出声,她其实也讨厌这样的人。干啥啥不行,抢理第一名。
“快去上课,省得迟到了。”邓绥催促刘隆道。
“哦……”
刘隆回前殿换上常服。临走之前,嘴上说着“不讨厌这个人”的刘隆还是诚实地在屏风上写下那个大臣的名字。
哼。
孟夏,京师和附近的郡国又旱了,并且伴随着蝗灾。
“唉……”刘隆长叹一声,真是不出意外啊。他竟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这真是可悲又可叹。
除了旱蝗,宫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郑众病重了,药石无医。
郑众历经明帝、章帝、和帝以及刘隆,现在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从去年起,他的身体就不大好了。邓绥和刘隆派医赐药,郑众始终不见好。
傍晚,小黄门过来禀告,邓绥和刘隆相视一眼,知道郑众这怕是回光返照,起身一起去探望郑众。
进了殿门,刘隆扫了一眼,发现蔡伦也在,而郑众躺在榻上,瘦骨嶙峋,脸色毫无光泽,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变得浑浊。
众人见到皇帝和皇太后过来,纷纷行礼。郑
众听到动静,颤巍巍地伸手,嘴巴张开,听不清在说什么。
邓绥忙上前,握住郑众的手,缓声道:“大长秋,朕在这里,不必多礼。”
刘隆站在邓绥的身边,也对郑众道:“大长秋,不必多礼,身子为重。”
郑众的嘴张了张,说了几字顿一顿,缓一缓,又继续说,如此反复。邓绥不忍,想让他不要再说话,但郑众干枯的手一直在摇,只得强忍关切。
“多谢、陛下圣上、恩德、奴婢万幸……陛下圣上、圣明、奴婢有颜、去见先帝……不负先帝、肃宗之恩……”
郑众说得断断续续,花费了不少时间,即便是刘隆也耐心倾听。
“朕知道,大长秋一生忠于大汉江山社稷,不负先帝、肃宗之托。”邓绥郑重地点头道。
“大长秋你很好。”刘隆盯着郑众的眼睛。
且不说郑众协助先帝诛窦氏的功绩,就说他在刘隆即位以来,处理宫务战战兢兢,不曾出过一点纰漏,更难得的是他处事公允,奖掖后进,宫里人都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