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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那又能说明什么?

羽国重获新生,我已经赢了。

我会吃掉你的魂魄。她说。你不再有来世。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了。

他笑了。

哈,那就吃饱一点吧。

然后他死了。

之后的一百年妖怪留在他的墓室里。因为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去。她跟他那么熟悉了,妖怪的记忆力又很好,从初见开始回忆到现在,也不过才三遍。她还是想不通。一开始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利用她,后来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最后她想不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凤鸣之祭。

如果有,他不必去召唤她。

如果有,他真正输了。

输掉作为一个凡人的无数轮回。

说完了,她顿了顿,问:这个故事怎么样?

上官鸿信略一沉吟,说:很蠢。

碧玥笑出声来:你也这么觉得对吧。也是,我看你和策天凤是一样的哦。

上官鸿信阴沉了脸色。

碧玥凑近一点,作势嗅闻。

嗯……它正清冷而高傲地燃烧着呢。

有什么方法能让凤息如此强烈地存在呢?

她深水般的眼眸看向上官鸿信。

你已经得到了他,不是吗?

你会那样对他吗?像鸢王对我那样?

上官鸿信冷漠以视。

倘若我要,你会告诉我那杯酒的配方吗?

碧玥摇头。

跟鸢王相处的岁月里,我学会一个道理。

人族有十分善变的心意。

他们有时很脆弱,喜欢自欺欺人,但有时候把事情挑明了,又坚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将一注细香放于桌案,笑道。

你给了我凤鸣之祭的答案,我也给你一个答案。

需要答案时,点燃此香。

切记,想得清楚些。

碧玥望了望燃起的香,轻轻摇头。

果然,人族总是喜欢拖延到最后。拖无可拖。

她又看了看上官鸿信。他眉间戾气比之当年重了许多。

你改变良多。

是好事,这会活的轻松点。虽然,也死的快一些。

我不指责别人,我是通情达理的妖怪。

她端坐在上官鸿信面前,仍是旧时的礼节。

说吧,想问怎样的问题。

上官鸿信放平手掌,望着拇指上幽绿的扳指。

我想知道……鸢王对你的意义。

意义?

碧玥蹙眉。

意义的问题,为什么要问一个妖怪。

我不想纠缠你们人族的问题。他利用了我,我被利用了,就是如此简单。下次吸取教训,对人族多点戒备就是了。我要报复吗?我已经吃掉他的心了。再怎么说也是妖怪,何必跟凡人一般见识。当时再生气,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

再过几年,也就忘了。他没有让我记得的价值。

上官鸿信凝住目光,瞬息的洞彻。

那么,你为什么还叫碧玥。

碧玥静了一霎,而后微笑。

因为我是通情达理的妖怪。

他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后面的算计。

我与鸢王,策天凤与你,完全不同。你不必用我的态度去揣测策天凤的心意。

碧玥嗅了嗅空气,莞尔一笑。

又过去了十年。你身上的凤息依然持久而浓烈。也许是他更舍不得你。

气衰症:病人外表与常人无异,实则气弱血虚,以汤药,以针灸,以药浴,百法试遍,无力回天。

——《疑难杂病录》

你不恨他吗?上官鸿信问道。

无必要。

碧玥淡淡然。

你太看轻我了。

我不会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笑了一下,某种灵巧的狡黠。长生给她洞彻尘世的眼睛,却还没有泯灭她内在的生机。

凡人啊。她看着上官鸿信。你真的不懂什么叫做长生。

策天凤在羽国呆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二十年就算漫长了吗?二十年对妖怪来说只是一眨眼。闭上眼睛,潜修,再睁开,改朝换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怎会恨他?恨一个没有生息的死人?还是恨一个没有来世的孤魂?我的恨,很珍贵,不想浪费。

什么是长生?上官鸿信反问。

碧玥凝眸忖思,她说:长生,是一个谜题。

这是鸢王死去的,将翊地划给上官鸿信做封邑。

堂兄。

临走时鹭王突然叫住他。

上官鸿信静候他的提问。

身为帝王,除了凤凰的踪迹,其余他都不该问。

你……还会回来吗?

问出这种问题,上官鸿信只觉失望。

如果你想坐稳这个位置,最好是希望我永远不要回来。

可……堂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坐上那个位子,你早已众叛亲离。

上官鸿信将策天凤的教导原封不动地转交。

你是王。

不必怜悯自己。

当然,也不用任何人来怜悯你。

他转身欲走。

堂兄。鹭王大声喊住他。

我没有你那么适合做王,但我会尽我的努力做好。

上官鸿信回眸看他。天光从一束束窗格里挤进来,在触到他时四分五裂,不胜其寒似的,堪堪划亮他的衣角。

真遗憾……当初登基时,我也这样想。

他拂袖离去,留给羽国一个飘渺的背影。

有关上官鸿信的记载,止步于此。

旅途漫长,行到翊地时已下了雪,天地铺成银白,是一种可喜的清净。上官鸿信坐在廊下烹煮香茶。屋内白雾腾腾,帘外白雪纷纷,依稀记得,当年他和霓裳离开翊地,前往羽都,启程时亦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

那一年,他十七岁,霓裳更小。他们都以为会永远留在那座宫殿。

想不到,二十年后,他还是回到了故乡。

你在想什么。

策天凤支起身来,狐裘从他肩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脊背。

依然没有任何痕迹。

奇闻。上官鸿信不由挑眉。

老师也会在意我想什么?

上官鸿信将散在桌案边的衣衫递给他。策天凤捡拾一番,可用者寥寥,只得罩上外衫。上官鸿信见他单衣赤足,望一眼地上狐裘。

我不冷。策天凤说。

真好。上官鸿信哼笑一声。翊地气候严寒,冬天是很难捱的。

他瞥一眼策天凤,脸上似笑非笑。

我小时候,很怕冷。

我知道。策天凤说。

这倒让上官鸿信惊讶了。

我从没跟你说过这件事。

策天凤仅是抬头看雪,世间万物都在他眼里化作玲珑剔透的一点眸光。

你的寝殿在冬天总是熏得很暖。稍加注意,便知道了。

见上官鸿信仍在看他,策天凤反问道:很难吗?

这不难。上官鸿信赞同他。

只不过,要很用心。

策天凤似乎想说什么,但上官鸿信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拾起壶柄,分出两杯滚烫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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