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长途跋涉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让她目睹了他和另一个女孩。
谈时边头痛欲裂,奄奄一息跪倒在地,却固执抬起眼看向苏冷。
手中那一张日记被苏冷砸出去,在谈时边高挺鼻梁留下一道深刻红痕。
谈时边甚至希望苏冷再疯一点,替那个人狠狠骂自己。
不管怎样,她总是羞红脸,腼腆如初,不会骂人,伤心难过了只用笔倾诉。
她希望有关他、有关他们的记忆都是美好的、值得珍藏的。
她说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他。
谈时边多想告诉她:他也再找不到第二个她了。
那个毕业季,多雨潮湿。整座城市总弥漫泥土腥味,在满城蔷薇花繁华盛开的嫣红中等待天晴。
苏冷约上高个子叁五个女生回学校拍毕业照,顺便领她们的录取通知书。
昨晚她和陈弥等人几乎蹦通宵,回家倒头就睡,睡到十二点起床,苏冷把油头洗了,再慢悠悠开始化妆。
餐桌上午饭热了两回,尤眉兰进门时陈阿姨正举着饭勺站在楼梯不安张望,叹了口气。
这个家,虽说从前也不热闹,可只要苏冷在,总叽叽喳喳。这就是老人劝生常说的那句话:家里有个孩子,处处充满生机。
可男主人不在了,外面阳光再好也照不满家里的每个角落。
尤其是成绩出来后,苏冷直接把志愿填报卡撕了,要复读,母女俩在家大吵过一回。
最后是尤眉兰捂着心脏妥协。
尤眉兰一靠近,苏冷就从镜子里看她,淡淡开口:“那衣服我刚拿出来的,没穿出去过,别给我再扔去洗了。”
“我没这么多手脚管你的闲事。”
苏冷心不在焉点点头,继续哼歌擦指甲油,“最好是。”
这个女儿,怎么看怎么古怪,尤眉兰深深皱眉,会怀疑她整天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不是吸毒了。
“苏冷,你最好审视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你爸吗?”尤眉兰的话让苏冷笑了,“您放心,违法的事我不会干,从小到大爸爸是我的骄傲。”
“那你呢,你没有成为他的骄傲。”
苏冷慢慢停下手里动作,微微抬起头,却不是看尤眉兰,若有所思一般,“所以我选择复读。”
提起这个尤眉兰就心绞,忍了忍再次开口:“我还是想和你好好谈谈这件事,你要知道女孩子的青春是很短暂的,再读一年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而且你必须承认你就不是能沉下心投入学习的料。妈妈身边朋友同事他们的子女,有太多复读到头来考得还不如第一年的先例,如果真是这样呢?你打算怎么办?再读一年吗?”
“可你也必须承认我明明可以考得更好,我和你不同,‘冒险’是我人生的主旋律,而不是试都没试过就用大多数人的结果去预期我的成败,这太可笑。让我拿超过重点线二十分的分数去念一个普通一本,或者是一个二本学校的王牌专业,我不甘心。”
苏冷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偏头轻嗤了一句:“我和你说这么多干嘛,你只会觉得我浪费钱又浪费时间,在你眼里,我就是习惯呆在舒适圈的懦夫。不过我先申明,接下来一年我不会回家住,你如果觉得家里只剩下你一个女人经济会有压力也大可不必。毕竟……”
苏冷笑吟吟地托腮,“爸爸留下来的钱,法律意义上而言,我、你还有爷爷奶奶都是第一继承人。如果你觉得你和他早无夫妻情谊了,花得不心安理得情有可原,可我不会,我亲爸留给我的钱,我会每一笔都用到刀刃上去追逐我的理想人生。”
尤眉兰一张脸渐渐崩漏出颓然情绪,“你已经成年了,该给你的那部分自然是你的,只是你从小花钱大手大脚,我希望你早点成熟长大,毕竟,步入社会不会再有人像你爸那样无条件宠你、纵容你。”
一只鸟急遽飞过,振翅打到窗户制造巨响,苏冷眼睛红了,表情冷淡,“废话,我已经成年了,爸爸遗产给不给我本来就不由你说了算。我只是可惜,你今后会拿着他留下的钱嫁给另一个男人。”
尤眉兰细眉紧蹙,却没有精力再和她吵了,“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爸刚走,我不会考虑这回事。”说完起身要走,苏冷突然转头,牙根都要咬碎,可眼睛是笑着,“是吗,我以为你会着急去做别人的妈妈,毕竟我已经成年了,你在我身上,找不到任何做妈妈的乐趣。而且我成绩不拔尖,又叛逆,你肯定巴不得去做一个成绩优异又会撒娇的人的妈妈。”
原本以为,再恶心、再刺眼的画面都领教过了,实话实说又能有什么?苏冷就是要尽情嘲讽,想看这个女人能虚伪、绝情到什么程度。
可最后,发烫的脸颊还是淌过一阵没有余地的清凉。
“苏冷,你是浑身都是毛病,可你记住,我羊水破的时候,你爸不在,你是我熬了一天一夜同时还要承担自己成为寡妇、让你成为单亲孩子种种风险和压力生下来的。”
苏冷刚做好的美甲断嵌在掌心,喃喃开口:“是吗,那你真伟大。”
尤眉兰头也没回,“所以你成长为今天这个样子,很难不让人痛心失望,会让我怀疑当年冒生命危险把你生下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不能对你的人生负责,毫无疑问,我也是失败的。”
换作往日,苏冷肯定要跳起来砸东西,吼回去“你他妈就没有对我负过责”。
以及,她成长为什么样?她觉得自己他妈成长得好好的,没有男人不喜欢她,只有一群善妒、自私、虚伪的女人将她视作宿敌。
可如今,苏冷什么都没说,任身后那扇门开了又关,她重新面向镜子,重新上了一层底妆。
游其森在楼下等苏冷,回忆十分钟前他被陈阿姨招呼进来和尤眉兰碰个正着的场面。
她的母亲,游其森无法提起好感,可同样的,他无法做到像苏冷一样对对方嫉恶如仇。
“阿姨。”
尤眉兰亦是礼数周全,不忘叮嘱陈阿姨把水果切了给两个小孩吃,可临走前,她突然开口:“苏冷要复读的事,你知道了?”
二中复读班是他陪苏冷去报的。
“怎么,你们约定好再来一年吗?”
游其森从容对上尤眉兰目光,如实回答:“我会留在淀城上大学。”
尤眉兰笑意很轻,她何时都是温柔和善的态度,可难以想象,她对丈夫、女儿进行长时间冷暴力。
“你们谈朋友,我知道管不动也不想管,毕竟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可我还是希望,苏冷义无反顾选择重来一年,结果会尽人所愿。”
话足够直白,游其森瞬间领悟,“二中复读班要求所有人住宿,军事化管理,阿姨您放心。”
“好,你随意吧,她应该马上就能下来了。”
苏冷扑到游其森怀里的时候,鼓着两腮质问他是不是在想别的女孩子。
游其森没立马回答,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这让苏冷更恼火,正欲发作,少年丢开遥控精准覆住她亮晶晶的唇。
一番温存,依依不舍离开时,游其森摸着她小耳朵嗓音低沉:“陈阿姨不在。对不起苏同学,弄坏了你唇妆。”
苏冷两颊泛透出比腮红更性感的粉,趴在他怀里反手去揪他耳朵,游其森很快认输,“拍完照我们去选狗狗?”
“好啊。”
游其森还是有些不甘心,“真不要我陪你,免费的摄影师都不要?”
苏冷笑:“你别不开心,我和她们说好了,女生局,大家都不带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