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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9 / 17)

,一团光球从他指尖浮起,慢慢升高,悬在他的头顶。铺展开的光芒霎时照亮满地扭曲枯瘦的残肢,龙芝喘息一声,旋即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在妖鬼的尸骸间迈出步子。

裴隐南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了,死了这样多的妖鬼,这人是打算把山中的怪物一网打尽么?

前方的道路被一道深坑截断,龙芝扒在坑沿往下张望,穿过透明的、密集的雨点,底下赫然也是一片惨白。在妖鬼堆积成山的尸骨正中,依稀有道漆黑的人影,似乎正一动不动地坐着。

即便隔着茫茫黑夜与瓢泼大雨,龙芝仍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他那颗被寒冷和恐惧冻结的心脏再度被唤醒,急促地、喜悦地在胸腔中跳动起来。相隔两个日夜,数百年前一段漫长无比的时光,他终于再一次见到对方。不再是记忆中虚幻美丽的影子,而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龙芝一把摘下湿透的幂离,沿着嶙峋的石壁攀下坑底,迫不及待地朝那道黑影奔去。

近到能看见那人发上闪烁的金珠时,龙芝忍不住笑了起来,全然忘记自己方才还咬牙切齿地怨怪对方,扬声叫道:“裴隐南——”

“裴——”来到对方身畔后,龙芝骤然僵在原地,声音截断在喉咙里。冰凉沉重的雨水不断打在他颤抖的眼睫上,他眨了眨眼,眼前的世界宛如一场美妙的梦境,正在坍塌,破碎,坠向幽深漆黑的地底。一道水痕沿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他顾不上擦,颤抖地、恐惧地问:“裴隐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裴隐南一动不动地半跪着,额头抵在手背上,仅靠一柄残剑支撑身躯。他的脸颊、脖颈、手腕……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像是经受过烈火灼烧一般,焦黑剥落,遍布无数暗红发亮的裂痕,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皮肉下流动。龙芝又唤了他一声,对方终于慢慢抬起头,美艳的面孔只剩一片狰狞的血肉,唯有一双金色的眼瞳仍旧楚楚生情,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的眼睛。

“别过来,”裴隐南似乎很疲惫,看了他一眼就垂下头去,用沙哑粗砺的嗓音道:“别靠近我。”

龙芝完全听不进他的劝阻,跪坐在对方面前,想要捧起那张比怪物更加可怕的面庞。然而他的掌心刚与裴隐南相触,一阵炙热便伴着难以忍受的剧痛钻入肌肤,这哪是人的肌骨与血肉,分明是一块正在燃烧的炭。他被烫得立即甩开手,惶然无措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裴隐南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回道观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都变成这样了,他竟还要赶他走。龙芝又急又气,大声道:“我不要!为了找你,我走了那么久的路,还淋了一晚上雨,不能就这样算了。你若不跟我一起走,我就留在这里,等到你肯走为止。”

他一旦任性起来,就连裴隐南也没有办法,只好哄道:“你先回去,等我伤势好一些,一定回道观见你。”

“你骗人。”龙芝一点都不上他的当,含着哭腔道:“你都快把自己烧死了,还怎么来找我?”

裴隐南轻轻笑了笑,说道:“你又不是……唔!”

他尚未把话说完,身上那些可怖的裂痕就再一次亮起,一朵小小的、如莲花般的黑焰乍然在他指尖绽开。下一刻,这朵火焰便蔓延向他的全身,将裴隐南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太过骇人,以致龙芝吓得连躲避都忘了,仅是僵坐着,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火焰。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觉得在火中燃烧的不是裴隐南,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死物,譬如一捧木柴。倘若里面的真是裴隐南,为什么他纹丝不动,不发出一点声音,被如此灼热的火焰吞噬,难道他感觉不到疼痛吗?

“裴隐南,”许久后,龙芝才放轻嗓音、祈求一般开口:“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回应他的仅有响亮的、绵绵不尽的雨声。昏暗无光的雨夜里,龙芝仅能依稀在火中看见一点人的轮廓,是静止的,分辨不出是死是活。

喉咙连着肺腑一同泛起强烈的酸楚,他哽咽一声,眼泪和进了雨水,温热地打在手背上:“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一起下山的。”

话音刚落,火中的人影忽然动了动,裴隐南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痛楚的喘息,时断时续地响起:“别管我了……你……没有办法的。”

是啊,他的确没有任何办法。裴隐南年长他一千多岁,却依然对自己的境况束手无策。他一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能拿什么搭救对方?

龙芝回想起三天之前的那个晚上,那时他蜷缩在濒临坍塌的山洞里,前方是不计其数的凶恶怪物,背后没有退路。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山穷水尽,求生无望的时刻。一场漆黑的大火从天而降,将他从无间地狱带回人间。

也是在那个晚上,裴隐南对他道:“你想活下去,所以我来了。”

“你想活下去吗?”龙芝小声询问眼前的人:“你希望我来吗?”

不待对方回答,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陡然伸出手,毫不迟疑地探进熊熊燃烧的黑焰里。

比方才强烈数倍的剧痛沿着指尖窜上手臂,白皙的肌肤被灼出大片水泡,龙芝全靠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叫出声来。一道莹润的白光在他掌心亮起,包裹住焦黑绽开的皮肉,所有的伤口在一瞬间复原,又在下一刻再度出现。就在周而复始、酷刑一般的折磨下,龙芝终于穿过火焰,捉住了一只滚烫的、伤痕累累的手腕。

“龙芝,放开我!”裴隐南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带着一点慌乱,他在挣扎,企图让龙芝放开自己:“你不要命了么?”

龙芝厉声道:“我说过,你要是敢抛下我,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语罢,他一闭眼,通身都透出雪白的、耀眼的清光,宛如一尊玉制的神像从神台跌落,扑进黑焰之中,紧紧拥住那个被当作薪柴燃烧的人。

莹光与火焰交织,数度变得暗淡、闪烁,几欲熄灭。然而在一番难分难解的厮杀之后,却是炽烈凶暴的黑焰落入下风,飘扬的火舌卷入白光里,一点点缩小、败退,最终无声无息地熄灭在漫天大雨下。

裴隐南被清凉的雨点唤醒,他缓缓睁开眼,嗅到满腔含着土腥与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

片刻后,他才如梦初醒,匆忙扶起怀中的人,托起对方的脸颊查看。

一张洁白的面孔静静伏在他的掌心,淡淡的弯月眉,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上,静美秀丽得像朵半绽的莲。指尖触到对方轻柔平稳的吐息后,裴隐南长长呼出一口气,如同捉住一只落在指尖的蝴蝶一般,轻轻拥住怀中柔软的身躯。

大雨仍在无休无止地下着,昏天黑地的密林里,龙芝背上背着裴隐南,犹如一只身负与躯体不大匹配的硬壳的蜗牛,步履维艰地一点点向前挪动。

奔波一夜,体力耗尽,他的双腿僵硬得像两块石头,已感受不到任何知觉了。龙芝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觉得一辈子都要耗在这条回道观的路途上,他又冷又累,简直想就地一趴,再也不要起身。咬牙硬撑了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呜咽着抱怨:“裴隐南,你好重啊。”

裴隐南的声音冷冰冰地从背后传来:“那你把我放在这里,自己回道观去。”

“不,”龙芝抹了一把眼窝里的雨水,咬着牙道:“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对方不理他了,似乎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人的真身想必是条白眼狼,不对救命恩人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待他十分冷淡,连话语都如此吝啬。看在他重伤未愈的份上,龙芝不与他计较,闷头数着自己的步子。

夜风穿过山林,单调的雨声中似乎还掺进了几道异响,龙芝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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