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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螳螂捕蝉(1 / 1)

长案上正是俯身绘画的男人并未答话。妘姝这般跪着,直到香炉内的一炷香燃烧殆尽,方才听见一声“起身吧”。“坐”皇帝拿手中的金管子指了指一旁椅子,不甚在意。妘姝规规矩矩行了礼,却是并未坐下,只缓缓道:“圣上此番召见,所为何事?”头一次,她没按耐住性子问了他,这世间的万般事都与她无关,唯有那一件事,让她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了头道:“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佳节,灵谷寺开了斋,你去为朕敬香祈福。”敬想祈福向来都讲究亲力亲为,妘姝拼命攥住颤动的双手,她知道,这是皇帝松了口,准她去看望静慧皇后。“谢圣上!”“到底是血脉相连,早年太后与朕都不曾这般母子情深,心中所想所念都是叁哥。”妘姝垂了头,皇帝口中的“叁哥”便是她的父皇临川王,父皇还在世时,太后依旧是如今的太后,儿时她有一半的时光都是在养沁殿渡过,那时的太后还不曾满头白发、礼佛诵经。“太后自是挂念着圣上。”妘姝回应他。皇帝笑了两声,妘姝却是没有琢磨透他笑声的意思,但很快,她便明白了。“朕让晏莺托你办的事,务必半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朕担心夜长梦多,到底是遗孤,春草不死,竟还培养了两个死士。”皇帝说这话时,眼神却是盯着妘姝。说到底,她也是遗孤啊,妘姝怎会不知他此话之意,自古帝王多疑无情,她的命运,终究也会被遗弃在旧陈里,即便她是这男人亲手培养的棋子,就像此刻他手中的金管子,到了结束的那一刻,弃如敝履。“晏刑明白。”妘姝将头垂进阴影里,“晏刑”是她身为暗卫的名号,妘姝这个名字,早就跟着旧陈一起死在了屠城的那夜。出了宫道,秋葵一直擦拭着妘姝额头上的汗水:“看来六皇子还算是有诚意的,太后赏赐的这金镯子,是她当年的嫁妆?”妘姝摸着手腕上的东西,犹如烫手山芋般让她无法喘息,皇帝频频密召她,在这皇宫之内,太后岂会不知,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光境迁,人心早已不古,这镯子便是她给的枷锁。若说以往妘姝看不穿,今日那句“这几年苦了你了”她就该明白了。母子同气连枝,太后怎会不知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妘姝了,皇帝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秋葵看她湿了眼眶,泪水合着额头的汗水落在衣裙上,染湿了一大片海棠花。“主子。”秋葵将她拦进怀里,心也跟着抽搐。将军府,一抹身影自假山后跃出,打巧碰上不远处的卫煜。“见过将军。”葛坤俯了身子行礼,但见那人脸色不大好,便又知趣行了一礼。“昨夜一直在暗道里?”卫煜问他。葛坤如实回答:“是。”而后又急忙改口:“属下睡得死,什么都没听到。”暗道上面便是书房,他不可能听不到,不仅听了,还听了一夜,幻想了一夜。卫煜冷哼了一声:“以后走正门!”“是。”

葛坤低了头,心道他也得能走才是,那两人在书房里哼哼哧哧干了一夜,害得他钻不出去。他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册递了过去:“这是皇帝培养的十四暗卫,名字属下都写在了这上面,包括纪龄,杀过何人,做过什么任务属下一并记录在上。”卫煜蹩了长眉,仔细看着上面的名字,陡然将目光锁定在一处。“晏刑,七岁入暗卫营,短短叁年便升为司刑官,杀过近百人……”卫煜只觉心中瑟然,如此之人分布在朝中遍野,杀人于无形。葛坤道:“暗卫营培养暗卫有规定,必须杀了同伴才能得以晋升,走出营部,属下……曾与这晏刑一组。”“你没被他所杀?”卫煜神色轻蔑睨了他一眼。……葛坤只觉头顶有乌鸦在闹腾,他要被杀了,今日站在这男人面前的就是鬼了。“属下武艺的确不如那晏刑,但逃命的功夫……不在话下。”卫煜冷不丁笑了一声,葛坤觉得心里发毛,这男人不知又要说何话打趣他了。“算起来,当时这晏刑不过9岁,而你,都及笄了。”卫煜挑了挑眉。葛坤心里只骂他,你行你上!“你们交过手,都不曾得知此人面相?”闻言,葛坤应声:“暗卫营中人人皆戴面具,互不相识,为的便是日后为皇帝统属。”卫煜沉了神色,抬眼瞧见不远处的赵管家服侍着妘姝打点瓜果,低声道:“下去吧,日后行事当心些,别让郡主瞧见,吓到她。”他的面容着实是骇人了些,从暗卫营里死里逃生跑了出来,耳朵也被晏刑割掉了半个,甚是惨烈。“属下明白。”葛坤一离开,卫煜将书册揣进袖袍里朝凉亭行去。他一去,凉亭里的下人忙急急作礼散去,秋葵也知趣下去打水。“卫哥哥来了。”妘姝甜甜喊了一声,一如往前。“圣上何事召你?”他问话向来开门见山,妘姝也如实回答:“圣上说过几日重阳节,让我去看娘。”闻言,卫煜黯了眸子,他知道当年临川王被逼宫的惨烈,一夜间,整个皇室上上下下被屠杀殆尽,如今屠夫却开了恩,这是他如何都不会信的。“静慧皇后在灵谷寺清修多年,过几日我陪你一同去。”卫煜看向她,他是担心事有蹊跷。妘姝点了点头,握上他的手道:“卫哥哥书房里头簪可是为我备的?”闻言,卫煜手心似被烫了一下,他这才想及,重阳节时便是宋语岚的生辰。“是。”卫煜将手抽出,看到她手腕处的金镯子时,寒了眸光,终究是皇室,同出血脉,如此倒显得他多心了,她仍是皇室之人。瞧出他目光里的不悦,妘姝将手收回。这便是太后的用意,将她锁在这男人身边。“卫哥哥若是有要事便先处理,我随姑姑去便可,路途不甚遥远,再带上允福足够了。”妘姝望向他笑出浅浅酒窝。她不想旁人打扰到她与母亲团聚,书房里的发簪她也是一早便瞧见了的,他从来不进两人的卧室,有什么都藏在书房,那发簪显然不是给她的,妘姝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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